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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强打精神,再次来到了卢若兰所居的小院内。
此时卢若兰正轻吹着碧绿竹箫,曲调悠扬,面色恬静。
曹月婵在翻看着随身携带一本账簿,神情专注,认真至极。
崔耕暗道,没有了自己,这俩人还想处得挺和谐的嘛。
很快,俩人便发现了崔耕进来。
“二郎,业空大师找你,有何急事?”卢若兰问道。
曹月婵亦道:“我见他僧衣褴褛,莫不是遭了贼抢?”
崔耕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业空大师觉得我颇有慧根,想度化我当和尚哩。”
卢若兰白了他一眼,道:“满口胡柴,不想说就算了,人家还不想听呢。”
曹月婵却是冷笑一声,道:“二郎,你指望这么一打岔,就将今天这篇儿揭过去?事到如今,你也别左突右挡了,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
“对,有我没她!二郎,你选一个!”卢若兰又开始掐上了。
“要她还是要你?”
“要她还是要你?”
“要她还是要你?”
突然,崔耕接连重复了三声,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颤抖!
卢若兰被吓到了,弱弱问道:“二郎,你没事儿吧?”
崔耕嘴角一扬,笑得有些疯癫,“没事,本官实在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
“那你笑什么?”曹月婵也是蹙眉不解。
崔耕咬着牙,瞥了俩人一眼,“笑你们俩不自量力!”
倏地,他一指曹月婵,极尽尖酸刻薄道:“哼,你逼着我今天必须表态,本官非选一个不可,呵呵,我倒是奇怪了,你到底是哪来的信心,敢跟人家五姓七望女相提并论?”
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你喜欢我?早干什么去了?两年前你答应这桩婚事,咱们的孩子都能满地走了。现在答应?告诉你,晚了!明白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都是在敷衍你。为的就是今天出这一口恶气!告诉你,我崔二郎,不但现在不会娶你,这辈子都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给我滚!”
“……”
饶是手握天下最大的钱庄,饶是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曹月婵还是被崔耕的骤然翻脸,弄得手足无措,无言以对。
崔耕得理不饶人,又狠狠捅了一刀,道:“本官告诉你,回去把聚丰隆账目的算好了,该给本官多少钱,就给本官多少钱。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俩再不相干。”
曹月婵脸色惨白如纸,崔耕的每一字一句话,如一把尖刀般剜进了她的心里,痛得她哽咽起来,“二郎……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崔耕嘴一撇,道:“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要本官发个誓给你看看?”
“那倒是不用。”一滴滴泪水,顺着佳人的腮边滑落,“我想过自己会输,却没想到会输的这么惨。好,终归是相识一场,妾身就就祝你和卢娘子白头偕老。”
“不!你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卢若兰!”
崔耕扭头看向卢若兰,道:“曹月婵,本官看不上,但你卢若兰,本官同样也看不上。哼哼,你有什么啊?瘦的跟竹竿子似的,却偏偏自诩美若天仙。每次见到你,我发现都会换一个发式,每次见到你,我发现你都会换一套衣裳。显摆你家境好,是吧?妈的,丑人多作怪!”
“什么?我丑?”卢若兰长这么大,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丑字联系到一块儿,满脸地不可置信。
崔耕揶揄道:“你不光丑,脑子也不好使,听风就是雨。本官算什么博陵崔氏子弟?那都是市井传言。也只有你卢若兰这猪脑子,才会信以为真。”
卢若兰争辩道:“可是……”
“没啥可是的!”崔耕大手一摆,道:“你以为自己光是丑和笨吗?告诉你,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哼,直到现在,都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凭你这破脾气,哪怕是大周的公主我也不稀……”
啪!
卢若兰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几案,冷笑道:“崔县令,你说够了没有?”
崔耕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道:“呃……基本上说完了。”
“你说完了,那妾身也说两句。”卢若兰强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冷冷道,“妾身说过要嫁你吗?崔县令倒是自我感觉良好哩。”
崔耕道:“既然小娘子并无此意,那咱们从此……”
卢若兰俏脸一沉,道:“崔县令不必与妾身撇清关系,咱们本身就没有任何关系!好了,天色已晚,妾身也该休息了,崔县令你请吧。”
……
……
回到县衙之内,顾不得打理心情,赶紧将宋根海、周兴、姚度、陈三和和封常清找来,商议大事。
雍光就不必叫来了,虽说相处融洽,但双方的关系远没到心腹铁杆的程度。
当着心腹众人面,他慎重其事地将徐敬业的事情和盘托出之后,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面色凝重无比。
唯有周兴往轻笑一声,道:“怎么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现在徐敬业的案子还没发,就算真的发了,也未必没有转机。”
“什么意思?”人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周兴意味深长道:“崔县令是谁的人?博陵崔氏,狄丞相、上官舍人,就是武三思和武承嗣都帮他说过好话。你们说,若是这些大佬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反应呢?”
封常清揣测道:“所以,若是王弘义进了长安或者洛阳,人人都会捧着王弘义,怕他攀扯自己。但是在进长安之前……他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杀!”
“正是如此。所以,现在最该怕的,不是咱们,而是王弘义!只要提前杀了他,就一了百了。除了那帮酷吏,没人会想着给他伸冤报仇。”
有了周兴这么一鼓动,大家的士气顿时提升了许多。
王弘义于孟神爽不同,他是大周正儿八经的侍御史,杀他就跟谋反差不多。除了混不吝的封常清,和死过一次的周兴,谁心里不是有点打鼓?
当即,崔耕传下命令,姚度和陈三和一组,前往泉州通知崔耕、宋根海、和姚度的家人尽快出海,以防不测。
周兴则坐镇江都县衙,随时准备应变。
崔耕则带着宋根海、封常清,一起去见骆宾王,商议如何杀王弘义,抢回徐敬业的大事。
……
……
翌日傍晚,六合县外四十里,鹿桥镇。
车辚辚,马萧萧,一支队伍缓缓进了镇子。
这支队伍粗略估计能有两三百号人,赶着几十辆大车。每辆车都以黑布包裹,车辙甚深,不知那布幔下藏着什么好货。
为首一人,看年纪在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又明又亮。
他刚一进镇子,就被七八个伙计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天都要黑了,这位老客别往前走了,错过了宿头,可就得露宿荒郊哩。”
“来我们东升客栈住吧,体面干净,价钱还不贵。”
“你就拉倒吧!人家那么多人,你们东升客栈住的下吗?不客气地说,在咱们鹿桥镇,也只有我们鑫盛客栈,才能招待得下这么多人。”
“诶,我说张七郎,你说话亏心不亏心啊,我们聚财客栈不比你们鑫盛客栈小吧?再说了,我们客栈就在镇子边上,出入非常方便,你们比得了吗?”
一句“出入方便”,引动了那个壮汉的心思。略微谈了几句之后,就跟着那伙计到了聚财客栈。
聚财客栈果然不小,不仅招待这两百人有富裕,还有不少外地的客商。
那壮汉自称叫侯刚,要了几个院落,住了下来。不过,他们渴了饮河水,饿了吃自带的干粮,连马匹的粮草都有准备,从不要客栈任何吃食,哪怕是一滴水。
聚财客栈只能赚个住宿钱,气的那伙计直想骂娘。
与此同时,聚财客栈的另外一个院落中。
崔耕道:“骆前辈,你肯定英国公是在这支队伍里边?”
“错不了。”骆宾义笃定地道:“王弘义想玩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明着是让英国公从扬州上船,走大运河,直抵洛阳。暗中却押着英国公,从这里走扬子江,入渤海,在定州绕一个大圈子。”
顿了顿,骆宾王又得意道:“他这套把戏瞒得了人,可瞒不了我!我就认准一件事,他王弘义在哪里,英国公就在哪里!”
“骆前辈怎么知道王弘义在这支队伍里的?”
“赶巧了,丽竞门中混有一个英国公以前的部属,这次出行,他也跟在其中。”
听了这话,崔耕又是一阵犯嘀咕,妈的,怎么哪都有跟徐敬业的旧部属啊?
他琢磨,骆宾王昨天说的一百五十七人,估摸着还是打着许多埋伏,还有隐瞒没报的人数。这俩老货鸡贼的很。
跟他们牵扯在一起,就算渡过了这一关,崔耕还是觉得,相当于时刻背着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响的炸弹啊。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聚财客栈的掌柜王德海走了进来。
据骆宾王介绍,这位掌柜也是徐敬业的暗桩,草!崔耕服了!
掌柜愁眉苦脸地将侯刚不要食水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叹了口气道:“下毒肯定是不成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趁夜突袭。到时候能不能救得了英国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
王弘义带的人可不少,那些车上也未必没有藏着甲胄,真硬拼起来,人家纵然不敌,还不会突围吗?
骆宾王沉吟了半晌,道:“强攻总是下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英国公在哪辆车上。只要把他救下来,王弘义的死活并不重要。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找一下秦五郎,让他想想办法……”
“是。”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掌柜王德海回来禀报,道:“打听清楚了,英国公在甲申房,周围有二十四名精锐悍卒轮班看守着。”
“这样啊……”骆宾王看向崔耕道:“崔县令,你饥饿的该如何破这个局?”
崔耕微微一笑,冲骆宾王努努嘴,道:“骆前辈你心里都有定计了,干嘛还来考校我?这样,不如咱们一起说出来,看看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何?”
“呃,好吧!”骆宾王也很讨厌凡事被崔二郎看穿的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