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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沈拓竭力为崔耕在长安奔走之时,崔耕已经面临出生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好似泰山压卵,不让利刃悬顶!
泉州,刺桐港。
望海楼。
今天三楼不对外营业,有几个神秘的客人从后门而入,进了一个精致的雅间。
除了楼梯口安排了张家的心腹看守外,在这个雅间的门外,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守卫。一个是崔耕的心腹侍卫封常清,另外一个则是林家三公子林闯!
能让这二位同时守卫,雅间内当然更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
刺史冯朴居中而坐,左有武荣都尉郭恪、旅帅孙仁义、长史崔耕,右有大海商张元昌和林知祥!
人人面沉似水,气氛凝重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冯朴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岭南道安抚使武三忠在得知儿子武良驹死讯之后,特派遣果毅都尉梁波,领精锐骑兵五百,直奔泉州,捉拿崔耕,罪名则是纵匪为乱!
没错,罪名很搞笑,就是纵匪为乱!
在崔耕等人此番在泉州港的功绩面前,这简直就是一桩莫须有的罪名!
即便是武三忠公报私仇心切,将崔耕从泉州提拿到安抚使衙门正堂,到最后也没办法用这条“纵匪为乱”罪名给崔耕定罪,最终的结果,无非还是无罪释放。
但怕就怕这提拿的路上,甚至是暂押地牢期间,谁知道最后释放出来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还是一个残废,甚至……是一具尸首?
监狱里面阴暗潮湿,瘟疫横行,死上个把人那还叫事儿吗?
大不了,武三忠抛出几个“临时工”来顶罪,怎么都不可能引火烧身。
所以说,崔耕只要被梁波抓了,这条小命就算交代在武三忠手上了!
良久,张元昌才轻咳一声,道:“冯刺史,您说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冯朴苦笑一声,道:“这么大的事,本官怎么可能听风就是雨?说来惭愧呐,是本官的手下有个司功曹叫魏无咎,暗中给武三忠通风报信,才走漏了武良驹已死的消息。”
林知祥又问:“那刺史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武三忠派兵来拿崔长史之事的?”
冯朴嘴角微抽,道:“魏无咎这厮也太小看本刺史了,竟敢背着老夫在安抚使衙门正堂上直陈此事。哼,武三忠与老夫同僚多年,手下岂能没几个老夫的耳目?”
张元昌和林知祥点头应是,果然老冯同志也是棵辣嘴的老姜!
闻罢,崔耕一脸苦逼地打量着雅间中的几人,娘的,哥这是交了一帮什么样的朋友啊?这伙人也太腹黑了!
林知祥为了对付武良驹,花一年两万贯钱雇蝶恋花也就罢了。怎么一脸人畜无害的老冯朴,也知道安插卧底呢?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都不是一群省油的灯啊!
不过,现如今自己作为他们的盟友……多少还是有点安全感滴!
想到这里,他心中多了几分松快起来,抿笑道:“刺史大人算无遗策,想必已经有了对付梁波的法子了吧?您就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快说。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瞅着下官被武三忠提缉走,枉送了性命吧?”
冯朴道:“梁波此人,本刺史并不陌生,他就是武三忠手底下一条最能咬人的狗!如今武三忠能派他提兵来捉你,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啦!武三忠贵为岭南道安抚使,若真是以势压人,再好的计策也不一定奏效。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诸位,且附耳过来,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
……
五日后,果毅都尉梁波进入了泉州地界。
刚开始就诸事不顺,好好的官道上,不知被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挖了不少陷马坑。
最气人的是,上面还用树叶和浮土盖上!
这些陷马坑毫无规律,也许走上两三里就遇到四五处。等你够小心了吧,也许十余里都没事。
这心情再一放松,可不得了了,又是成片的陷马坑!
战马着了道,最轻也会残废一条腿。没过半天时间,梁波的五百骑兵,就变成了三百骑兵还有两百步兵了!
两百匹战马的损失,直让梁波冷汗直冒。
如今大唐虽然不缺战马,但那指的是北方之地。从北方到南方,道路遥远,水土不服,根本就没有多少战马能运过来。
即便真的来了,过上两年,因为没有合适的马场,好好的战马也就废了,只能拉拉车代代步什么的,别指望它能再上战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战马死一匹就少一匹,就是拿着钱也找不到地方买去。
若是让武三忠知道自己还没缉拿到崔二郎,便损失了两百匹精贵的战马,恐怕不会轻饶了自己啊!
吃了一番教训之后,梁波再也不敢纵马狂奔了,命所有军士,牵马步行。这么一来,行程就慢了下来,还不如纯步兵急行军呢,速度奇慢。
当天晚上,众人在驿站休息。
这时候又出幺蛾子了,锣鼓声声,爆竹阵阵,还有阵阵猪吼牛叫声传来,吵得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梁波把那个驿站的小吏叫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外面怎么回事?成心跟本官过不去是吧?告诉你,赶紧让他们停了!否则,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没想到,这个连流外小官都不算的小吏竟然毫无惧色,拱了拱手,理直气壮道:“不好意思,梁都尉,您这个要求太无理了,卑职办不到!”
反了!
梁波瞬间面色愠怒。
见梁波有拔刀的趋势,驿站小吏又赶紧补了一嘴:“人家那是成亲呢,一辈子就热闹一回,咱能给人家找不痛快?您别忘了,陛下前不久下的那道旨意……”
武则天登基前后,也不是光大杀特杀,还给了人们不少小恩小惠。
其中就有这么一条,民间成亲,允许新娘子乘坐只有官员才有资格坐的轿子。
并且,若有与官员的轿子争路的情况,是官轿避让民轿。
理由就是,老百姓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大喜事,天大地大,新人最大。
另外,她还特意允许,新娘子这一天可以头上佩戴诰命夫人才能佩戴的首饰和服饰。
这属于提升妇女地位的范畴。
武则天是女子为帝,就希望女人能压过男人。从理论上讲,这一天新娘子相当于朝廷命妇,其地位是高于新郎的。
当然了,这只是武则天的一厢情愿,实际上人们虽然穿了服饰和首饰,但男尊女卑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呢,话说回来,这道圣旨刚下没多久,政~治意味还是很浓的。梁波要是敢在婚礼上挑事儿,说不定就被朝廷抓了典型。
所以,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忍了这口心头恶气,挥挥手命道:“那你让他们早点结束,这都半夜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
“梁都尉见谅,这事儿也办不到呢!”、
小吏咽了口唾沫,慢悠悠说道:“咱们泉州的民风特殊,这成亲啊,就得闹腾一晚上才够喜庆。要不……你暂且将就一晚?”
“你……”梁波愤愤地道:“好,本官宽宏大量,不与你这无知小吏计较,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五百多人个个顶着熊猫眼上路,陷马坑继续神出鬼没地出现,众人龟速前行。
当天晚上又歇宿驿站,没成想,邻近又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夜里举行!
梁波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整他了,故意拖延他行军的速度啊。
想至此,他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狞笑,恨恨道:“嘿嘿,本都尉人还没到泉州城,你们便接连给本都尉一个下马威啊!冯朴,崔耕,林知祥,张元昌,你们等着,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让你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长的路也有走尽的时候,十天之后,梁波的大军道到了泉州城附近。
刺史冯朴率领泉州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迎。
梁波盯着冯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泉州民风淳厚,对卑职甚是热情,这都是冯刺史教化的好啊!卑职一定会在安抚使面前,好好为您美言几句的,冯刺史就等着加官进爵吧!”
老冯假装糊涂,把反话正着听,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臭不要脸地回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梁都尉太客气了。呃……此处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快快入城吧,咱们到刺史府叙话。”
“入城倒是不急。”梁波昂着脖子撇着嘴,倨傲无比地道:“本官奉了武安抚使的军令,前来捉拿要犯崔耕,听说他如今就在泉州折冲都尉府内。冯刺史这就和本官一起,先把这件公事办了吧?”
“梁都尉,你这话本官不爱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说话的正是崔耕的顶头上司兼好兄弟,武荣县都尉郭恪!
他坑声道:“崔长史以三百府兵,擒拿倭王以及八百九十三名倭寇,代价不过是死了一个武良驹和几十个护院仆役而已。这都有罪的话,大周武将何人不可定罪?”
梁波又是撇了撇嘴,道:“郭都尉,你这话跟梁某说不着,某家就是奉了武安抚使的军令行事。郭都尉不服气的话,尽可找武安抚使理论。”
郭恪寸步不让,沉声道:“就是武安抚使,也只是说崔长史是身有嫌疑吧?怎么到了梁都尉这,就成了证据确凿的犯囚了?莫不是你在假传军令?”
“哎呦呵,你还跟我较劲儿了,是吧?”
梁波争锋相对道:“姓郭的,我知道你在长安城有跟脚。但别忘了,这天下姓武不姓郭!识相的,你在折冲都尉府,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忍,等本官走了再耍威风,若不然……嘿嘿。”
郭恪冷眸相视,道:“怎样?你够胆就说出来!”
“本都尉连你一块收拾!”
“姓梁的,你找死!”
苍啷~~
寒光一闪,利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