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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雅最先上前一步,面色铁青的看着李月珠道,“三姑姑,你这是作何,若是不喜欢这羊脂玉佩,还给慕雅就是,何苦摔了这好好地东西。”
李月珠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冷冷的笑了笑,径直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碎成三块的羊脂玉佩上,狠狠地碾动了一番。
绣花鞋柔软,其实伤不到玉佩什么,但她这番动作里含着的侮辱,可就值得玩味了。
“三姑姑,你,你疯了?”李慕雅瞪大眼睛看向李月珠,颇有些恼怒的道,“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弄这些作甚,毁了的可是你自己的亲事。”
说完,一甩袖,气匆匆的走了。
她倒是极为聪明,知道今天日子特殊,跟李月珠对起来没什么好处。去找长辈主持公道就更是不可能了。天大地大,成亲最大。她若是去找人告状,恐怕先被打发走,说不得还要挨一顿训斥。倒不如一甩袖离去,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是李月珠先动手的。
看着李慕雅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我回过头,同李映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崔氏派了我们陪李月珠,总不能就这么甩手离去。可若是继续站在这里,谁知道李月珠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想了一番,我提议道,“先帮三姐姐收拾一下东西吧。”
手镯珠串簪子等物品纠成一团放在地上总归不是个办法,还是先收起来放在桌子上的好,不然崔氏来了,说不得还要怪罪于我们。
我和李映雪一左一右的蹲下,将东西尽数规整好,分门别类的码放在桌子上。
这期间,李月珠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没再有令人意外的举动。
东西整理好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李月珠,轻声道,“三姐姐还是坐下休息一会的吧,保存一下体力,今天要一直折腾到很晚的。”
李月珠略带嘲弄的看着我,眼底有几分戏谑,还有几分玩味道,“六妹妹倒是对成亲这事儿很熟悉啊,莫不是从前偷偷研究过?难道……你恨嫁了?”
她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乍一听有种好姐妹间相互调侃的感觉,可我跟李月珠实在不亲,根本就没有那种相互调侃的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我第一时间高高的提起了警戒之心。
“三姐姐说的哪里话,羲和年纪还小,这些事情都是以后再说的,如今是三姐姐的大喜之日,羲和该是恭祝三姐姐幸福安康喜乐才是。”我后退一步,同李映雪站了并排,而后认真的回道。
“你瞧你吓得。”李月珠迈步走向我,收起眼底的莫测,笑眯眯的同我道,“说起来,六妹妹你也到了十三了,可有相中的贵族子弟,你同我说,我跟母亲提一提,改日替你相一相,待你及笄之后,好让你嫁给喜欢的人。”
话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然变得有些落寞,一双眼睛更是失神的望向半空,似是穿过层层空气,看向远处那个十分优秀,但却永远跟她无关的人。
我心底并无喜欢之人,是以她说这些话虽感性动听,却没带动起我的情绪,反倒是让我心底升起重重疑惑。
倒是我旁边的李映雪,跟着伤感的红了眼眶,双目也有些失神,想必是在想她的情郎。
出于道德,我没有出声打破这片刻的伤感,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假作失神,配合一下她们。
过了有片刻,我忽然感觉腰间有点异样的动静。
我用余光往下瞥了一眼,恰看到一只白皙的手,动作轻微的将我腰上系着的荷包给拿走了。
我微微一愣,没有选择动作,反而继续假装失神,心底快速的思考了起来。
李月珠拿走我的荷包做什么?
回想她之前又是冷嘲热讽,又是提起我的亲事,没想到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遮掩手段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应该只是这一个荷包。
她拿我荷包的动作很小很细,若我当时处在失神当中,怕是什么都察觉不到。
荷包能做什么?荷包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不应该这么思考,应该想一想,如果我是李月珠,恨李羲和恨的发狂,该希望李羲和掉入怎样的境地。
嫁一个比我还惨的人,过的比我还要不幸,名声比我还要不堪,人生堕落至极致。
蓦的,思绪在一刹那顺畅,对李月珠的做法,我猜出了大致的方向。
又是一个阴毒的手段。
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这荷包里并无任何我个人标志性东西,即使给她拿了又怎样。
半垂下睫毛,我装作自失神中醒过来的样子,茫然的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李月珠的脸上,“三姐姐说的哪里话,羲和,羲和还小,不曾有喜欢的人。”
说完,我冲她腼腆一笑,做足了十三岁女孩该有的模样和娇态。
不曾想,已达到目的的李月珠根本懒得搭理我,甚至眼皮都没翻动一下,就直接坐回了梳妆台跟前,又恢复了沉寂静默的样子。
我同李映雪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全部站在一边当背景板。
倒是站在李映雪右侧的李兰焉抬起头略有些惊慌的左右看了一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多大会,吉时将至,崔氏进来,指挥着几个丫鬟给李月珠穿上霞帔,又给她上了盖头。
那大红色的霞帔,用金色绣了边缘,后背更是刺了展翅的云霞练鹊图,并用珍珠镶了鸟雀的眼睛,用金片代替了原本羽毛的图案,使得霞帔上的鸟雀图案栩栩如生,极致奢华。
那凤冠略些高,大红色盖头披上垂下,只遮住了大半张脸,还露半个下巴在外。
随着步伐的移动,人身体略晃,半张脸在大红的盖头下若隐若现,配着李月珠那美艳的脸蛋,倒真是美的动人。
崔氏捂着脸,似是低低的抽泣了两声,身边丫鬟连着轻轻推了她身体两次,她才长吸一口气,放下手,慈祥的看着李月珠,道,“往后你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要好好孝敬公婆,要好好侍奉你相公,贤良淑德是该做的事情,但他们长宁侯府要想一味的欺负你也不行,你要记住,你是相府的嫡女。”
说着说着,她眼眶中再次浮现出晶莹之色,鼻尖也微微的泛红,不过轻轻一眨眼,泪水便自眼眶滚落而下,滴在地面。
“叭”的一声,干燥的地面多出两块小小的不规则的水痕。
我低着头,怔怔的望着那水痕,耳边听着崔氏的抽泣声,不自觉眼前浮起许多年前李佳淳出嫁时的场景。
那时因我嫁的是皇子,按制霞帔上绣的是长尾山雉,虽没有如此夸张的用金片代替了羽毛,但绣娘功力不俗,将个长尾山雉绣的栩栩如生,穿在身上也是极为漂亮华丽。
在给我盖上红盖头之后,我亲娘也是忽然压制不住的掉了眼泪,还是父亲在旁边一直柔声安慰,她才慢慢的收起眼泪,只是同我说话的时依旧是哽咽的。
她说,“阿淳啊,你生性单纯爱玩,若是嫁在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可偏偏嫁的是皇家,没有婆婆要让你孝敬,与公公也不常见,但到底是天家的人,平日里一举一动更引人注目。你要收敛你的性格,不要太过于任性,毕竟嫁了人和家里不一样了。可你若是受了委屈,也别一味的忍着,到底你还是相府的大姑娘,总不能随随便便叫人欺了去。”
说到最后,才刚刚止住眼泪的娘亲,又一次苦倒在父亲的怀里。
那时父亲还尚年轻,才刚刚续胡子的年纪,英俊的面庞上满是短短的胡茬,把娘亲搂怀里之后,一不注意,将娘亲扎的痛呼出声。
我看着父亲手忙脚乱的哄娘亲的场景,方才的伤感被骤然驱散,一眼的泪就这么笑了出来。
那个时候,多幸福啊。
我长叹一口气,思绪自回忆中走出,耳边传来李卓与父亲的声音,原来长宁侯府迎亲的已经到了,李卓这是来背李月珠的。
出了闺房之后,新嫁娘脚不得沾地,要由娘家哥哥一路背着送进花轿里。
这个时候,新娘要一路哭着进花轿,所谓哭嫁,便是要哭着离开娘家,以表达自己对亲生父母的不舍之意。
往常这个时候,在闺房里见过父母,新娘子已哭的眼泪涟涟了,可偏偏眼前这位,一动都不都不动,别说掉眼泪了,她连表情都没有。
父亲叹息一声,也不想再说什么,一扬手,李卓便背着李月珠出了房门。
总算是走了,我长舒一口气,也紧跟在身后,一路出了归云院,过了二道门,到了前院,今天除了李月珠之外另一个最重要的主人公正站在人群最中间,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来。
见到李卓背着李月珠自二道门里出来,顾永亮高兴地挥了挥手,冲着这边喊道,“大舅哥,大舅哥,我在这里。”
我跟在李月珠身后,看了一眼那红彤彤的球,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