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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勋是个经年老匪,又兼心横手辣喜怒无常,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两面三刀,口是心非的人见多了,但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倪瑞此等,重情义,不怕死的好汉。
虽然就在刚刚这位好汉还拿枪指着自己,生死一线,但他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恼怒,多年土匪生涯比这更危险的场面,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他对着倪瑞产生了一些兴趣。但这搁在以往,并不能成为他不痛下杀手的理由。
“到底要不要杀呢?”
看着倪瑞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李鸿勋有些犹豫了。
因为他脑经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带着麾下一干兄弟,初来滇南边疆之地,这里山高林密,土司民团武装林立,真拼起命来,每一个都不好惹。
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这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的营生,实在是不好展开。这次灭掉刘培德,虽然能杀鸡儆猴,但效果到底如何也不好预估。毕竟,自己不是本地人,说不定最后甚至可能会引起本地势力联盟反扑。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算太大,但李鸿勋素来多疑,既然有可能,就不能不防。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本地朋友,或者盟友,来帮助他打开局面。
现成的其他势力,想交往熟络成为朋友,达到盟友的地步,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肯定得花很多功夫,而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从川省一路打家劫舍过来,队伍消耗极大,钱粮弹药全部都缺,此次打下刘府虽能暂解燃眉之急,但终非长远之计,毕竟这次只是钻了个空子,乘民团主力外出偷袭,如果正面硬刚,谁赢谁败还未可知,就算赢了也必定损失惨重,落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下场。
李鸿勋之前一直都在为如何打开局面,这个问题而发愁,直到刚刚看着倪瑞,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新想法。
何不扶持这个讲义气的汉子在马关立足,这样既能减少仇恨,又能分化本地势力,还可以多个朋友。简直就是一件三雕。
这个想法在心里过了两道,李鸿勋越想越觉得可行。反正马关镇这块地盘,他一个外的土匪,肯定暂时无法立足。
远近其他武装势力不说,单就成县警备团那一关就过不去。
成县是滇南地区烟土走私大县,成县警备团可不是一般县城的基本防卫力量,那可是有近千条人枪的大部队。李鸿勋暂时还不想捅这个马蜂窝。在川省他可是吃够了这方面的亏,当初就是因为太过惹眼,才招致正规军的重点打击,逃亡至此。这种亡命的感觉,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次。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时间在倪瑞视死如归中,缓缓流逝。
每一秒钟,在倪瑞感觉中都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久远!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的心脏也开始不真气的‘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仿佛要跃出胸腔。他不怕死,但也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不想死。
等了好一会儿,倪瑞都没听见那李鸿勋发出任何处置自己的命令。
这种等待生死的感觉,每一秒钟都很折磨人,意志稍差,就会丑态百露。倪瑞也是凭借这一股子身为穿越者的骨气,才忍住没有求饶。
“老这么僵着是什么意思啊,是杀,是放,给个话呀?”
就在倪瑞心中渐渐也有些沉不住气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兄弟,你是条汉子,我李鸿勋素来敬重像你这样的真男人。所以我诚心邀请你入伙。怎么样,跟我一起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一起纵横这西南边疆,万里河山。”李鸿勋一脸豪迈,说话字里行间,气重山河,大有一副一览众山小,登高看那锦绣江山的气概。
李鸿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他还是再想试探一下倪瑞。
“居然又邀请我入伙,而且听得出的确是出自实心。但我个这拥有先进思想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又怎会如你们般自甘堕落,况且就算要做土匪,咱也得做有能力打劫世界的国家大盗不是?”
生死悬于一线之间,倪瑞难得还能坦然开玩笑拿自己寻开心,他没看出李鸿勋这是在试探,还真有点心动,但他真的不能答应,能活命固然高兴,但完不成系统‘独立’任务,反而混成了土匪,同样也是找死。
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还不如随心所欲痛痛快快的早死早超生。
“谢大当家的看重,我倪瑞在民团,虽然也只是混口饭吃,但到底还是读过几年圣贤书,落草为寇的事我做不来。”拖延片刻,本来还在琢磨着怎么委婉点拒绝的倪瑞,转念一想,觉得自己都已经看淡生死了,还跟他客气个屁啊!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心里话’。
“好,有种!敢在我李鸿勋面前这么说话的人,你还是头一个。这样,既然你不愿意落草,我也不强迫你。不过,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就上山来找我,记住,李鸿勋的寨子永远对像你这样的好汉敞开!”李鸿勋倒也不强迫倪瑞,只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不论如何,真心实意也罢,误打误撞也好,这个回答的确符合李鸿勋的要求。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绝对不能没有底线。不然,就算有他扶持,又如何能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乱世,守住马关镇,跟他李鸿勋称兄道弟,守望相助。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场的匪兵中,没有人能上得了台面。还是李鸿勋积威太重,此刻,竟然连个站出来指责倪瑞‘不识好歹’的人都没有。
“呼!”倪瑞心中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但活着不用去死,岂不是更好吗?
不过我这样当着这么多土匪兵的面,如此强硬拒绝,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一些,毕竟人家都已经数次邀请了。恩,还是想办法搭个台阶,让人家也好下台为佳。
“谢过大当家的,不杀之恩,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小弟愿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倪瑞确实比较感谢李鸿勋的不杀之恩,想了片刻便拿出了[结义]这么一种,在清末民初时期十分流行的交往手段,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好,我也正有此意……”李鸿勋是个明白人,本来就打算扶持倪瑞,所以对于倪瑞[结义]提议,显的十分赞同,当即对手下一众喽啰命令道:“来人,备酒,立坛!”
“是!”几名土匪兵领命离去。
李鸿勋经过倪瑞这么一闹也没有了玩女人的心情,在征得倪瑞的态度后,命令一个匪兵将蜷缩在屋中角落里,早已经被吓傻的刘媚,送出了屋。
本来因为看不过去,还想救你的,谁让你不听我的指挥像个呆瓜一样。现在这形势发展成这样,我也就只能勉强顾全自己,至于你,就只能靠老天保佑喽!
前生被发了许多次‘好人牌’的倪瑞,早就有了绝对不再当好人的决心,所以在有了这一生第一次当好人不成功,反而差点又把自己害死的经历后,倪瑞体内最后的一点良知,也就彻底的消失了。
看着被土匪兵架走的刘媚背影,倪瑞脑袋里再没有了原先那种人权至上的现代观点,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时代特有,对人命如草芥般的冷漠。
“兄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李鸿勋在旁边热心的搭话道。
“没什么打算,就想先把民团死去的兄弟葬了,毕竟大家都是同患难一场的袍泽,虽然没有多少亲清,但怎么也有点友情。”倪瑞心眼很足,说起话来总是半真半假。他是打算把民团死去的团兵葬了,但说起对将来没什么打算,那就是胡话了,因为那埋葬死去民团兵的‘好心’表面义举,搁任何一个成熟的阴谋家都不难看出,他正打算趁着民团主人刘培德及其亲信全部战死,民团群龙无首的有利时机,收买人心,重新将马关民团拉起来。
“恩……”李鸿勋老谋深算,自然一眼就能看穿,但也不直接说破,反而眼珠子一转道:“那哥哥,就送你五条枪,300发子弹作为见面礼。”
“报……大当家的,兄弟们已经在院子里把祭坛弄好了。”一名满脸雀斑,体态犹如麻竿般瘦弱的青年匪兵,跑进屋。埒开缺了一颗门牙漏风的嘴,发音有些不准的报告道。
“好……”李鸿勋黝黑的脸庞露出一丝能够吓哭一般小孩的笑容,扭头面对倪瑞道:“请吧,兄弟!”
“请!”倪瑞笑吟吟的伸出右臂,做足了客气的姿态。
打着不疼不痒的哈哈,两人一同来到了刚刚经过战斗洗礼的刘府内院院内。
夜色凄凉,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已晴朗,虽然因为时节的关系没有明月当空,但浩瀚的星空仍旧闪亮怡人。
“今天当着这浩瀚的星空,你我二人能结为异姓兄弟,何其快活。”李鸿勋同倪瑞二人一起站在用一张红木桌简单搭设的祭台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神色肃穆。在他们身后,稀稀拉拉的站着几十名身形不一的匪兵。
“……”前面的一段话音刚落,李鸿勋便“哗啦”一下利落的将手掌划破,任由樱红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进祭台上的一只盛满酒水的大海碗。接着倪瑞心一狠,也重复一次李鸿勋的动作。
在“滴答!滴答!”的声音中,大海碗内原本为乳白色的酒水,迅速被渲染成淡红色。
李鸿勋单手执起大海碗,将里面的血酒分别倒入两只稍小一号的碗中,看着倪瑞与其一同双手端起一碗血酒举过头顶。
“我李鸿勋……”李鸿勋率先开口。
“我倪炳章……”倪瑞紧接着张嘴。
“今天在苍天的见证下结为异姓兄弟,不求有同生共死,但求祸福与共。”随后两人同时高声念道,并同时大口喝下碗里的血酒。
又腥,又辣!这酒,真他娘的难喝……
之后,又交换金兰谱,才算礼成。两人相视一笑。
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倪瑞跟当时横行滇南边疆地区的土匪李鸿勋义结金兰。而这份关系在接下来来,也确实帮了他不小的忙,不过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