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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峡谷的长宽也有数十丈,将其彻底封堵起来,看着很简单,却也不容易。
即将面对的乃是数万铁甲骑兵,仅凭着百辆大车围成的阵势,只怕一个冲击,便能吞没整个破阵营。
破阵营的老兵们行伍多年,深知战场的凶险,在获悉详情之后,不免一阵慌乱。敌强我弱,败局已定。指望着数百人便能挡住数万敌兵,与螳臂挡车无异。而所谓的就地固守,与等死没甚两样。罢了、罢了,既然左右活不了,倒不如拼上一把,若是撑到有熊大军退出始南谷的那一刻,或能死里求生也犹未可知呢!
不过,在敌兵到来之前,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备战。这也多亏了公孙将军的先见之明,昨日摆下的防御工事给兄弟们省却了大半的工夫!
“大车用土坑夯实了,不留一丝缝隙……”
“陷马坑越多越好,将干柴堆在阵前……”
“两边山上不要闲着,挖土掘坑……”
“将弓箭左右排开……啥?只有二三十把旧弓与数千羽箭……娘的,尽数搬来……”
“帐篷拆了,浇上菜油。再将石头搬到山顶……又怎么了?土山石头少……唉,这是天要亡我啊……”
宝锋、刀旗等人来回奔跑着、叫骂着,峡谷之中以及两侧的土山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一群兵士在奋力挖掘着土石,以便垒砌防御的工事。怎奈冰冻三尺,铁镐下去火星四溅。众人急得直跳脚,却依然收效甚微。
“给本将军闪开——”
无咎到了近前,挥动手中的五尺长剑便劈了下去。随着灵力的暗中加持,轻飘飘的长剑顿时变得势大力沉。“轰”的一声,大块冻土落向峡谷。不待众人叫好,他继续挥剑不停。半个时辰之后,峡谷两侧的半山腰竟被掘出一人多宽的过道。他纵身跳了下去,帮着将数百斤重的土块垒起堆积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道两人多高的土墙慢慢竖立在峡谷之中。兵士们拿来浸透菜油的牛皮帐篷与褥子盖在上面,还不忘插上一排倒竖的铁枪。
惨淡的日光渐渐升到了头顶,虎尾峡依然笼罩在萧杀的寒风之中。
祁散人独自坐在山顶的背风处,默默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峡谷前方的千丈远处,布满了无数的土坑,均有碗口粗细、一尺多深,只要马腿踏进去,即刻腿断骨折。所谓的陷马坑,倒也名如其实。
峡谷的出口,百辆大车摆出了三道障碍,上面插着并排的铁枪,如同犬牙交错而寒光闪闪。
紧挨着谷口,则是匆匆垒砌的土墙,外侧陡峭,内侧一溜缓坡便于上下来往。两百多个兵士在宝锋的呵斥下,摆出木盾、长枪与钢刀的阵势。再往后乃是另外两百老兵,只待随时应援。
峡谷的后方,帐篷已被拆卸一空。几十个伙夫正在守着大锅忙碌着,以便全营吃上最后一顿饱饭。再往后的山坡上,聚集着数百驽马与数十战马。
而峡谷两侧的土山上,各有百多人搬运着石块、箭矢等物。其中一位身着银甲外罩猩红披风的年轻将军颇为惹眼,其脚步如飞,手中的黑剑随起随落,很是力大无穷,却又身先士卒,使得兄弟们宽慰之余而倍添几分敬佩。
谁说公孙公子是个没用的废物?放屁!人家拳打云霄楼,脚踏铁骑营,且力气惊人,本领高强,如今又与大伙儿同甘共苦。更何况他不以私欲行苟且,仁怀道义有担当。如此将军,兄弟们没话说,四个字,心服口服!
“老道,你与此战无关,却也不能置身度外。及时禀报军情,不得有误!”
许是见到某人闲着无事,那位将军站在对面的山顶上出声提醒。他身旁的吕三还在招手示意,污秽不堪的脸上带着兴奋且又杀气腾腾的笑容。
祁散人缓缓闭上双眼,随声答道:“姬魃殿下尚在城中鏖战,二十万大军已折去三成;少典殿下或有察觉,却一时难以脱身;始南谷往东的三处要道,分别遭致强攻;而始州的三万铁骑就在十数里之外,你该有所知晓。好自为之吧……”
一阵沉闷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如同暌违已久的春雷在天边徘徊。随之脚下的土山微微颤抖,犹如天地惊蛰而潜龙出渊。
破阵营的八百老兵,好像是忘却了喘息,一个个愣在原地,瞠目张口默默北望。
峡谷往东的十数里外,乃大片凌乱的丘陵与沟壑,将始南谷隔绝开来,也使得虎尾峡显得更为荒僻。
而峡谷正北方的七八里远处,则是一片纵横错杂的土山。
便于此时,在那土山的缝隙之中,相继涌出一道道铁骑的身影,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般的突然,且愈来愈多,数不胜数,隆隆马蹄声犹如奔雷,掀起的沙尘随风漫卷。那浩荡的阵势与凌厉的杀气,即便隔着老远都让人心惊胆战!
来了!始州国的数万铁骑终于来了!
敌方的用意不言自喻,夺取虎尾峡,堵死来往始南谷最后一条退路,再迂回包抄加以围攻,有熊大军已是难逃此劫!
无咎与一群兵士站在东侧的土山顶上,远近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从远处收回眼光,伸手从吕三的手中接过那面破阵战旗,抬脚跃下山崖而挥臂一掷,“砰”的一声,旗杆直直插在谷口的土墙之上。他飘然而落,身后的战袍一阵翻卷,待双脚站定,昂首看向四周的一道道人影,扬声道:“诸位兄弟看得起我公孙无咎,这才抛家弃小来到边关。本人诚惶诚恐,不敢玷污先父威名。怎奈军情多变,凶险突降。值此存亡关头,唯有赴死方能求生。我必将与诸位同进同退,患难荣辱与共。此战不求功成,但求无愧于天地父母!”
峡谷的四周,伫立着一道道人影,无不神情肃穆,似乎有莫名的杀气在心头沸腾。
人群的背后,祁散人悄悄睁开双眼默默观望。
无咎说到此处,那奔雷般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黑剑,吼声又道:“诸位兄弟,随我赴死一战!”
八百壮士刀枪齐举,喊声震天:“战、战、战——”
峡谷之中,战旗猎猎,长剑斜指,杀气弥漫。
那阵阵的喊声与“隆隆”而来的铁蹄声交汇在一起,便如轰鸣的战鼓,捶打着大地,叩击着天穹,再撕裂寒风,又狠狠撞入胸怀,直叫人血脉贲张而难以自已。
死则死矣,战则战矣!
人生有年,光阴苦短,且将热血染长剑,向天一笑方不悔!
无咎迎风啐了一口,抬眼远眺。
始州的铁骑已到了三、五里之外,稍稍停顿便已汇聚数千之众。其着装尚紫,便是阵中飘扬的王旗也是透着紫红。远远看去,如同一片躁动的烈焰在谷地间跳荡肆虐,好像随时都要咆哮沸腾,并将所有的对手碾成齑粉。而随后的骑兵依然源源不断,人叫马嘶清晰可闻。少顷,上千的铁骑摆出阵势,并随着一声令下,直奔峡谷扑来。
无咎犹然屹立在土墙之上,身后则是两百多蓄势以待的老兵。他再不是撒手的将军,而是担当主将扼守在最为凶险的地方。峡谷的东西两则,分别有宝锋、刀旗、马战铁与吕三带人据守。余下的兵士尽数躲在山后,以便随时策应各方。伙夫们干脆扔下大锅,一个个摩拳擦掌。
而大战一触即发,有人却置身度外。
祁散人一个人坐在背风的半山腰上,口中默念了几句。数里之外的军阵中,两个骑在马上的始州修士面面相觑,接着点了点头,好像是彼此有了计较。而老道却是慢慢闭上双眼,又禁不住暗叹了一声。
红尘妖娆几多回,梦醒时分终归空。小子,你俗人俗念何时休啊……
此时,始州国的铁骑已逼到了千丈之内。
转眼之间,奔驰中的马腿陷入土坑,不及跃起,便带着巨大的冲撞之力栽向地面,霎时腿骨“喀喇”断折而人仰马翻。一骑遭难,一骑又至。马嘶声、惨叫声与坠地声响起一片,惨烈的情景触目惊心。而数十铁骑倒下,更多的铁骑狂奔不停。
须臾,一骑冲到了谷口的十余丈外,迎面大车当道,斜竖的铁枪锋利,马上之人急忙调转马头,并举起手中的短斧便要扔出去。
无咎始终站在土墙之上,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
见状,他将玄铁黑剑交于左手,右手顺势抓起身后兵士怀中的一杆长枪,稍稍横举,猛然掷出。足有十余斤重的三丈铁枪带着“呜呜”风响,拖曳着一道淡淡灰影,随即快如闪电般,瞬间插入那位兵士的胸膛,竟然将人凌空带起,再往后飞去摔落在地。而其座下铁骑收势不住,直接撞上大车,随即已被铁枪扎入肚腹,顿时肠肚横流,却犹自嘶鸣挣扎。
与之同时,又是数十铁骑接踵而至。有的撞上大车血肉横飞,有的左右迂回弯弓射箭,有的扔出短斧削平了斜竖的铁枪,还有的趁机飞越障碍而直奔峡谷之中扑来。
“放箭——”
“礌石——”
峡谷两侧的土山之上,宝锋与马战铁在大声吼叫。
一块块石头凌空砸下,继而弓弦嘣响而箭矢疾落。
不过,比起那愈来愈多的铁骑,以及一浪猛过一浪的疯狂攻势,从土山落下的石头与箭矢显得稀疏而又无力。
在接连葬送了近百匹战马,死伤了七八十人之后,始州国的铁骑终于踏平了陷马坑,并相继冲向三道大车的堡垒……